美俄之间的能源合作始于最近25年，而且受两国政治关系影响较大。长期以来，美俄能源关系主要包括三个部分：一是美国私营企业在俄罗斯油气资源开发中的参与程度越来越高;二是美国政府试图在不同的能源项目上与俄罗斯进行合作;三是美国竭力推动欧亚地区国家通往欧洲输送能源的管线多元化，从而削弱俄罗斯对能源输送管道的垄断。前两者让美俄能源合作更加紧密，最后一个则导致了两国之间的冲突。在俄的美国能源企业一方面要说服俄罗斯人相信，本国的石油开发离不开西方企业的参与，另一方面要通过双方都认可的法律途径，来保证回报和风险是相匹配的。

　　在能源博弈中，美俄对能源安全的定义有着巨大区别。俄罗斯总统普京不止一次强调过，俄罗斯对于能源安全的界定，与美国和欧洲的界定不同。西方国家关注的是能源供应安全和供应国的多样化，属于“供应安全”。而俄罗斯强调通过长期的天然气合同来确保“需求安全”，并掌控能源输送管线、欧亚各国的能源进口及下游的天然气资产。不同而又互补的能源安全观，使得美欧与俄罗斯在能源博弈中处于既冲突又合作的矛盾关系。

　　能源关系主要受两国地缘政治的竞争影响。尤其是2014年克里米亚公投入俄和乌克兰东部多地爆发武装冲突以来，美欧对俄罗斯进行了长时间制裁。我认为，目前看来，达成乌克兰停火协议和俄乌边界谈判成功是解决乌克兰危机的关键。除非俄罗斯与西方就这些关键问题达成实质性解决方案，否则制裁取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况且，2016年是美国大选之年，美欧对俄取消制裁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然而，美欧对俄制裁并未减少俄罗斯对欧洲的能源供应。虽然到目前为止，俄罗斯一直是欧洲能源一个比较可靠的来源，但欧洲始终很担心，对俄罗斯天然气过于依赖，不利于地区能源安全。欧盟正加快改革，推进能源来源多元化，包括计划扩大能源消费结构中可再生能源比例、进口美国液化天然气(LNG)等。当然，随着美国解除原油出口禁令，逐渐实现LNG出口，美国的能源可以成为欧洲能源进口多元化的一个选项。但我不认为这能大幅降低欧洲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至少在可预见的未来，欧洲离不开俄罗斯。

　　因而，俄罗斯对欧洲的重要性也使得政治冲突不会完全切断西方与俄罗斯的能源合作。而美欧在制裁中也存有顾虑，有所保留。首先，制裁针对部分有高科技的项目，比如埃克森美孚在北极地区的作业。但其他西方公司在俄罗斯境内的油气生产正常进行，而且还很活跃。其次，制裁主要针对融资方面，油气合作总体环境没有受到很大影响。俄罗斯投资开发的环境确实充满了挑战，因而美欧公司希望提升对政策的预见性。但是这并没有减弱俄罗斯作为资源大国对西方公司的吸引力。即使是美国，制裁范围也设定的很精巧，只针对最敏感、最关键的部分。例如，里海地区的能源开发是美俄能源博弈中的一个棘手问题。目前关于“南部天然气走廊”管道走向还存在着很大争议。但里海毕竟是一块极具潜力的地区，双方即使有争议，合作开发的趋势不会变。我相信等到油价回暖、开发具有经济可行性的时候，各方就会对该地区开发进行商议。

　　当前，美俄能源博弈遇上低油价新常态，更增添了一层挑战。对于俄罗斯来说，迫切需要调整过度倚赖油气出口的经济结构。由于既得利益团体希望维持现状，俄政府在经济结构方面做得有限。虽然普京总统周围不乏经济学家关于优化经济结构的呼声，然而到目前为止并未看到成效。至于最近沙特和俄罗斯宣布达成冻结石油产量的协议，我认为这并不会解决俄罗斯面临的经济问题。

　　目前，制裁给俄罗斯造成的最大问题是无法获得油气开发所需的大量资金。因而俄罗斯目前正积极向中国寻求融资渠道，但并不能从中国获得所有所需资金。中美贸易总量大大高于中俄贸易总量，中国在给予俄罗斯金融支持时也必须顾忌这一点，尽可能避开美国的制裁范围。

　　对于欧美来说，美国正面积极帮助欧洲盟友加大能源进口多元化，减小欧洲对俄罗斯依赖，提升能源供应安全。同时，欧盟的一些国家也在力促政治解决乌克兰危机事件。目前虽然双方有一些协定，但是实质性进展不大。今年美国解除制裁可能性不大，但有些欧盟国家表示，一旦与俄罗斯达成部分协定，就会解除部分制裁。

　　与低油价相比，美俄博弈对于未来世界能源供应的安全影响较小。出于自身利益，俄罗斯将维持现有油气产量，而美国“页岩气革命”也将带来充足的资源供应。有人担忧，俄罗斯还能够支持多久。我认为，即使面临油价和制裁双重冲击，未来俄罗斯仍将是一支重要的能源供应力量。以前有观点认为，俄罗斯最有可能成为全球能源超级大国。但由于低油价、非常规能源急剧增长等原因，俄罗斯成为超级能源大国之路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但是未来俄1/3的天然气仍然源源不断供应西欧国家，俄罗斯与中国也签订了天然气大单，可见短期内其油气供应大国的地位是不会变的。

　　(作者安琪拉·斯登特为克林顿和小布什两任总统俄罗斯问题顾问，美国外交关系协会成员，著有《有限伙伴：21世纪美俄关系新常态》)

                                         宁波化工贸促会        2016年3月9日